天蒙蒙亮,桐巷李家的門被拍得震天響。
「來啦。」
雲婆高聲應着,忙往門邊來,皺着眉頭嘀咕:「家主怎麼這時候回來了?」
拍門的聲響越發急促,雲婆未辨清外頭是誰,便打開門。
一照面,雲婆見是個生面孔,「是誰」還未問出口,便被來人推了一個趔趄,坐到在地上。
外面是一圈黑甲包圍着李家的門。
從外面進來兩個黑甲衛,迅速將雲婆按跪在門旁,訓練有素地給堵了嘴,雲婆嗡嗡地嚷不出話來。
推倒雲婆的婆子領着一個衣着華麗的婦人進到院子。
吳婆喝問雲婆:「這裡可是李家?」
說是問句,語氣里卻透着肯定。
雲婆頭撇向一邊,不搭理她。
吳婆久未見人逆她,左右開弓,打了幾巴掌,小懲大誡。
「再問你一遍!這裡可是李家?」
雲婆雖在李家幹得不久,但家主待人寬和,夫人親切近人,和夫人朝夕相處間更是生出了幾分親情。
這幫人來勢洶洶,絕非善類,她決計是不會吐口的!
吳婆見是個倔貨,也不多讓費時間,只留下「掌嘴十下」的命令,便回到婦人身邊。
婦人四下打量着院子,皺眉道:「就是這裡?」
宅院幽深清雅,讓李豐丟着富麗堂皇的王府不住,屈身宿在這樣的小院里。
吳婆應是,在院子里給婦人尋着個凳子,擦乾淨預備給婦人坐。
婦人也不坐,心裏想得頗多。
安歷帝初登皇位,她同李豐前往晉國為質十年。在晉國,他們相依為命,共克時艱,幸得晉帝照拂,未受太多磋磨。
一日熬過一日,終是十年期滿,得以歸國。
可沒想到的是,一年前,從晉國回國的途中,遭到黑衣人襲殺,李豐失蹤了近一年。
人是回來了,芯子卻彷彿換過一般,瞧着還是那麼個溫潤少年,行事卻大相徑庭。
叫人怎麼不擔心。
外面這麼大動靜,驚起院中的人。
蓮兒、蓬兒提着燈籠引路而來,沈緋抱着喵喵直叫的小隻轉到前院,一下又一下地順着它的背,抬頭便見到院中的婦人。
她頭戴和田玉梅花簪子,身着墨綠色曲裾,面容冷厲。
是淑妃啊。
上一次,吳婆幫着淑妃,說她是個什麼東西來着。
你不過是個沒名沒分的外室!
何談誰家屋子誰家僕?
巴掌也沒少挨。
明明是李豐行騙在前,他們卻咬定是她魅惑在先,不配有名分。
說來,她也是個笑話,李豐略略哄上幾句,她就自甘以侍妾的身份暫居王府了。
他哄她,待到時機成熟,必許以側妃之位。
側妃,側妃是給了,卻給的哀榮。
但那次,她依稀記得,時間應該再晚上一旬,怎麼這次來得如此之快?
她都還沒來得及離開。
沈緋橫眉冷對:「不知夫人是何人?」
「天未明便強闖我宅,索拿我仆,意欲何為?」
她收回思緒,靜待婦人說辭。
婦人冷哼,掃視着沈緋。
只見她頭上用一根光滑的雙梅木簪盤着髻,身着一身青翠帶白花點綴的曲裾,碎發飄飛,柳眉杏眼,眼波流轉。
真是從頭到腳都透着一股子狐媚子的味道!
還抱着只小畜生,真是沆瀣一氣!
吳婆急自家娘娘之所急,三步並作兩步,一巴掌往阿緋臉上招呼,好叫她知道何為慎言!
沈緋心知來者不善,早就提防着,一手托住小隻,一手擒住吳婆的手。
「喵!」小隻受驚過度,狠狠地抓了吳婆一爪子,復又跳回沈緋的肩上。
沈緋一使勁,將吳婆摔到一旁,步下台階。
吳婆重重地摔在地上,驚起一陣塵土。
「放肆!」婦人喝道,連帶着頭上的簪子都抖動起來。
「都城之中,府衙近旁,究竟是誰放肆!」沈緋的聲音冷冷的,走到婦人跟前。
「娘娘!小心!」
吳婆挨了一下,斷定沈緋是個敢張牙舞爪的,怎敢讓她這樣靠近她的主子。
卻是提醒得晚了,沈緋鉗住婦人的喉嚨,擋在自己身前。
沈緋終是不想死的,一字一句地回道:「我夫君姓李名豐,不知……」
話未說完,吳婆又是一個巴掌扇歪了沈緋的腦袋。
「呸。」沈緋吐出一口血沫,橫眉冷對,「你……」
「區區下賤之人怎敢直呼大王尊諱!」